坚果糕

宁移白首之心,不坠青云之志。

蒹葭落(二)

白愁飞忍辱初受刑责,方应看登台暗诛人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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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天前。

方应看新着官袍,在刑部大堂上首专心坐着,一边下意识整理着袖口,脑子里不断过着计划好的问题。

这是他义父蔡京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——审讯苏梦枕。

苏梦枕不是好审的人,义父自然是知道的,所以但凡审出一点点内容来,怎么都算是功劳。想着要直接面对苏梦枕,方应看严阵以待。

“侯爷,有密报。”一个下属官员快步行来,伏在方应看耳上簌簌细语。

方应看听见了,表情有点变化,似笑非笑,似恼非恼。

待那官员说完,离开方应看耳侧,垂首侍立时,方应看才笑道,

“不要喊我侯爷,要喊我大人。”

“是,方大人。”那个官员连忙作揖答应着。

方应看没再多说什么,继续垂着头,慢慢把自己的袖口解开,重新慢悠悠叠了一遍。

又过了片时,又一个吏员走了进来,依然伏在方应看耳侧,悄声细语,“相爷说,……”

方应看听着,脸上笑容有些止不住了,口中说着,“可以,哈哈哈,义父说的是,很可以,哈哈哈。”

 

随着下属通报,方应看含着笑,手上找了惊堂木啪嗒拍下——唱戏一样,“升堂!”

白愁飞一身漂亮的文武袖,披枷带锁,由几个兵卒带上。六分半总堂主自然不会跟他方应看述职,只留了个官兵在场,就自行回避,去找该找的人去了。

枷锁沉重,白愁飞仰头并不是很方便,但是他依然抬头向上看了一眼,而后被小吏直接按倒。

方应看垂着眼,略翘着嘴角,又故作严肃地问着,“堂下何人?”

白愁飞并没回答。于是押解他回来的兵卒替他答道,“金风细雨楼楼主,白愁飞。”

“白楼主?”方应看笑着,转身问身边的书吏,“听说过吗?”

“下官没听说过。”那吏员起身弯腰回答道。

 

“几个问题,你一一给我解释了。你何时离京,何时归京,如何指派王小石行刺前刑部尚书的。”

不待白愁飞回答,方应看继续说道,“要时间、地点、证人、证物,给我说明白了。朝廷拿人你们当场换楼主,这是欺我朝廷昏庸无人不成?”

白愁飞听方应看这样讲,也知他这关不好过,略垂了头笑道,“江湖人行事,大都藏锋匿迹。哪有那许多证人证物?证人便是我自己,证物早毁了。反正我认罪,随便审判吧。”

方应看笑道,“语焉不详,明显是谎话。合该打嘴。”

方应看虽这样说着,又并未真的下令动刑,只是低头瞧着白愁飞笑。

白愁飞抬了头,直视着方应看,抿唇不语。

方应看挑眉道,“你不说实话,很正常。都说,人是苦虫嘛,呵呵。行吧,一点一点问。白楼主何时就任的?有何人为证?”方应看问他。

白愁飞扬着眉冷道,“苏楼主病重,我早就代行公事了。”

“代行公事?没有人证,空口白话?”方应看笑道,“继续回答我:金风细雨楼在京内外有多少个堂口?”

“京内十二堂,京外十二堂。”白愁飞回答道。

“这是表面上的,我问你,自然是问隐藏的堂口。”

白愁飞冷哼道,“与本案无关,我为何要讲。”

“因为我不信你的身份呀。”方应看回答道,“不肯讲,是藐视公堂。不知道,是欺骗公堂。”

“隐藏堂口主要负责什么事情?”

“信息如何传递?”

“线人多少,如何确认身份?”

“与北方战场有何关系?”

 

为了今日审讯苏梦枕,方应看做足了功课,又与六分半堂核对了不少细节。任白愁飞再机灵善辩,几个回合下来,便被方应看又轻松拿住了漏洞。

方应看见白愁飞几个问题下来,前后矛盾漏洞百出,终被问得哑口无言。直叹气道,“真是的,我本以为你就算不是楼主,也起码当了那么久的副楼主。你们金风细雨楼下次找人顶包,也找个有用的人。我看杨无邪都比你强。”

白愁飞抿了唇,低了视线不语。

方应看冷笑道,“不跟你废话了,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。”

书吏已替白愁飞写好了供词,呈给方应看过目。方应看阅读一遍,丢给白愁飞,“画押,签字。欺瞒公堂的事情再处理。我们得先抓苏梦枕。”

白愁飞看了一眼飘落的纸张,抬眼与方应看对视着,抿了唇,勉强笑道,“金风细雨的秘密,是我不想说给你听。我的身份是没有问题的。你供词不实,我签不得字。”

方应看叹道,“你三番五次藐视公堂,我未与你计较罢了。事实清楚明白,你尚这样嘴硬。就别怪我了。”说着,方应看丢下了签子,“掌嘴五十。”

立时有人在后面扯着白愁飞头发迫他仰头。白愁飞隐有不服挣动,方应看拍着惊堂木喝到,“白愁飞!朝堂国法,容不得你放肆!天堂有路,地狱无门。你自找的苦楚,给我受着!若是不想受,就给我签字画押,没工夫天天在你这磨烦!”

话音刚落,立时有堂上卒吏持着木板子立在白愁飞面前,左右开弓,扇得白愁飞两颊劈啪作响。

伴着数字被大声报到五十,几个围着白愁飞施刑的卒吏才逐渐散开。白愁飞头发有点散了,两颊红肿起来,落了些层叠的方形深痕。白愁飞垂了头,有些稀落的红色血水,沿着唇角像口水一样沥沥淌着。白愁飞有些想伸手去抹掉,只是双手依然铐在枷上,根本动弹不得。

方应看只在堂上依然俯视着白愁飞。他也知不会有结果,只是例行公事地继续问着,“签字吗?”

白愁飞低着头,没开口说话,只原地摇了头。

方应看继续道,“那好。五十杀威棒,收监,明日再审。”

 

几个卒吏便拿了条凳来。白愁飞被捉着硬按在凳上。几个卒吏也知这是江湖人物,自然严阵以待,按得特别卖力气。白愁飞抬着眉眼向堂上方应看看去,方应看见他如此,笑道,“其实于公于私,我都并不想难为你。白愁飞,你兄弟王小石犯的是国法,你哥哥苏梦枕职责在身,本来就应该各归各位。而你,拿着金风细雨楼楼主的身份,自回你的细雨楼,去挽狂澜于既倒,不好吗?苏梦枕是死在狱里还是楼里,区别大吗?而你是死在狱里还是楼里,那区别可大了。”

白愁飞垂了眼,一声不吭。

方应看站起身子,挥了挥手。

身后两个吏卒立时上前,掀起白愁飞衣服上摆,将他裤子直褪到脚踝。

刑部大堂门外本就时不常有些闲汉立足瞧热闹,最想瞧的也无非就是这类画面。白愁飞被去了衣,身后立时响起一声口哨,接着一阵哄笑传来。

方应看心情不错,并不打算制止百姓看热闹,只是笑道,“收监打杀威棒,这是本朝规矩。不过往后还会继续过堂审你,所以今日也只是开胃菜。五十棍罢了,没什么不好受的。”

话音甫落,身后吏卒便持着红黑水火棍向白愁飞身后砸上去。

棍子虽然重,但是初几下也都是好忍的,无非是痛中带些酸涩。只是水火棍难受便在于,痛感像酒意一样绵长,几棍后便长江三叠浪一样。不是那种面上皮破肉烂的感觉,而是砸透整块肉,从里往外,整个人都像浸了水的毛巾,拧一下,从头到脚汗水淋淋而出。一阵棍子下去,管你是江洋大盗还是绿林豪客,都脱了水似的动弹不得,正是所谓“杀威”。

白愁飞也毫无心思去忍耐去衣之辱,枷铐之下,白愁飞挣扎不得,只有双手指节攥得反白,额上汗珠簌簌。

待数字报到了顶,杀威棒停。方应看也不再多说,只一挥手,几个人把白愁飞扯着便转向囚室收监而去。白愁飞被拖行了半晌,实在是难受得紧,忍不住开口道,“也先容我把衣服穿好……”

那在白愁飞身前拽他的卒吏忍不住嗤笑出声,却没搭理他,只硬拽着白愁飞穿房过屋,直塞到一个幽暗无窗的小房内。

进了小房,便立时听着外间落了锁。里面几个人十分紧张小心,几个人紧紧抓着白愁飞身子,同时有人给他去了枷铐。

方应看在另一个门里闪身走了出来,立身站着直瞧着白愁飞,说道,“人啊,其实可以选择自己的境地的。白愁飞,今日你受的罪也不算很重,当堂主事就算不是应看,你的境地也是差不多的。这样看来,细雨楼推你出来顶包也可以理解,苏梦枕命多尊贵呀,他哪里受得了这些?”

白愁飞盯着方应看不语。很快,几个狱卒便把白愁飞身上衣物里里外外剥了个干净,连着他发髻都给拆了,发带簪子一点不留。任着白愁飞半日前尚是精神奕奕的文武袖,此时却是刚在堂上忍了刑责,身上带着些很明显的伤,披头散发,一丝不挂,不像人,倒似个牲畜一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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